不孝的輪回

作者：心上蓮花群/琳達

二姨父去年國慶的時候過世了。二姨父生前家境還過得去，生病住院期間，用的是自己累年的積蓄。他一直到去世，都是自己種自己吃，沒得到過兒女們的贍養。二姨父過世后，他的三個兒女為了二姨養老的事，一直相互扯皮，到最后一個都不管了。77歲的二姨雖然不缺吃穿，但年邁體弱，沒人照管，一個人過得很凄慘，眼看著迅速地衰老了。

她兒子（就是我的表哥）提起我二姨，也是一肚子的氣，說他娘偏心，對兩個女兒好。言下之意，他是兒子，他才是傳宗接代的，他媽應當把主要心思用在他身上，他怪他媽太多照應女兒了。所以他是不管的，要管讓兩個女兒管去。二姨父過世還不到百日，二姨的兒子就因為一些小事，先是跟我二姨大吵，后來動手打了我二姨，還將我二姨房間里唯一的一個電燈泡摘下來摔爛了。還是旁邊的人打了110，表哥才悻悻地離去。二姨晚上摸黑上廁所時，摔倒在地上，大冬天的一個人在地上抓了好久，才好不容易爬回床上。

二姨的兩個女兒，一個女兒嫁在本村，一個嫁在鄰村。二姨父剛過世時，本村女兒時常過來看看。一段時間后，她也煩了，說這不是她一個人的媽，其他的子女也有責任照看。做兒子的都不管娘，她憑什么管！另外一個女兒在鄰村，說自己忙，沒時間過來，提出讓她娘住到她家里去。可是她老公堅決反對，說老人家有兒子，不該他們養，這事就這樣不了了之了。

這事大家都看在眼里，議論紛紛，所以這三個子女也有壓力。他們不時因為照看老娘的事互相推諉、相互指責，大吵大鬧，說起來一個比一個有理由。兒子最后忍無可忍，跑到姐姐所在的村子里，沿街叫罵他姐，姐弟倆又大吵起來，現在他們已經是水火不容了。

在姐弟仨的吵鬧中，二姨始終一個人住在70年代修的小土房里，雖然不缺少吃穿，可是老年人的孤單，缺少人照看的凄苦，看著實在令人可憐。

上次我跟我爹說起這事，我爹說，細究起來，今天這境況應當是有來由的，這是二姨他們當年虧了孝道導致的。我爹說，二姨他們當年不管老人，所以現在兒女也不管他們了。

二姨父兄弟有4個。二姨父結婚后，被過繼給了同村一位孤寡宗親名下。當時那孤寡宗親已經過世了，膝下無人，所以只是名義給那邊續個香火，實際不用他盡什么義務，二姨父還是跟自己的父親及兄弟們住在一條胡同里。

后來公爹年老后分家，沒分給二姨父他們家產——二姨父是過繼出去的，分給他家產的話，就等于不認了過繼的事，怕人說閑話。那個年代，說是分家，無非就是些鍋灶、水缸之類的，哪有什么值錢的東西呢？

二姨父與二姨就因為這件事，對他的親生父母一肚子意見，二姨經常拿出來說事。所以他們從此對公爹不聞不問的，生老病死，凡出錢出力的事一概不參與。逢年過節時，指使孩子送碗水餃給公爹就算是了事。公爹收到水餃，還會盛一碗自己包的水餃，讓孩子帶回來給他們。

上次我們去看二姨時，二姨抹著眼淚，不停的訴說兒子兒媳的不孝。她說打從兒媳婦進門，她就沒吃過兒子家的飯。農忙時到兒子家幫忙干活，到飯點兒，也得回老房里自己做飯吃，從來沒人留她吃一頓飯。諸如此類的事兒太多了，說起來都是眼淚。我聽了挺感慨，就算是對待鄰居老太太，也不能這樣不近人情啊。

我跟二姨的兒子（我表哥）聊起來的時候，他同樣對他媽各種的不滿，各種的抱怨，說個不停。總而言之一句話，他不養老人，都是他媽自己的問題造成的。我越聽越耳熟，突然想起，怎么這些話跟當年二姨與二姨父說他公爹的話一模一樣呢？當年說公爹偏心，一碗水不端平，所以他們有理由不管公爹。現在兒子也用同樣的理由，不管了他們。不知他的兒女以后會不會說同樣的話呢？

看著老人家已經一個人在破舊的土房子里熬過了一個寒冬，連過年也是一個人過的，沒人叫她一起過個年。我媽媽實在放心不下，提出接二姨過來住。還沒去接時，村里人就已經都知道了。看我媽媽去接人，村里的人都過來說，兩個女兒熱切地盼望著她媽被接走，她們好減輕壓力。兒子仍然連問都不問，反正是死是活已經無所謂了。直到二姨離開村子，住在旁邊的兒子都沒露面。接來這么久，一個電話都沒打來問過，讓人實在寒心。

心上蓮花點評：

當年有足夠的理由不管父母，現在兒子也有足夠的理由不管她了。人生說長不長，一些事很快就驚人相似地輪回到自己身上，成了生命無法承受之痛。別的因果或許還有快有慢、有顯有隱，不孝的果報，在現世是幾乎必然成熟的，少有例外。如民間的俗語說的：“屋檐溝的水，滴滴落在老地方”。想起善靜說的那句話：“我們總是有無數的理由與種種的借口，去怪罪父母雙親。可是真到了自己也老了的那一天，你會發現當年的種種又輪回到自己身上的時候，才發現當年的理由跟借口都是多么的弱智與無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