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婆的混亂人生

作者：心上蓮花群/小淺

我們村是福建的的一個一姓村，也就是全村人都是一個姓氏，差不多整個村子的人都能相互扯上親戚關系。下面所說的主人公，論起輩份來，我得喊她聲阿婆。

阿婆年輕時皮膚白皙，很有幾分姿色。剛嫁過來那幾年，她過了幾年相夫教子的安寧生活，后來漸漸地不安于室了，經常和村里的死了老婆的老漢關系曖昧，和村頭的屠夫也有些手尾。甚至還下仙人跳，占了鄰居的竹林。

什么叫仙人跳呢？就是將隔壁男人叫來喝酒，喝醉了后，勾引對方，然后她弟妹就來捉奸了。對方明知是設的局，但畢竟被抓了現行，跳進黃河洗不清。最后扯下來，把家里100多平方的竹林賠給了她，才算平息了此事。由此也導致那家夫妻反目，經常打架。

阿婆那幾年過的不錯，除了被屠夫老婆在菜地里抓了現行，被全村傳為笑料之外，其他一切倒是還好，大抵是她根本就不怕人非議吧。

阿婆有兩個兒子，一直是她的驕傲。大兒子性格溫和善良，在外面幫人打工，做室外裝修的活。在打工過程中學了點裝修的手藝，在當時普遍貧窮的村子里，算是挺有前景的人了。誰知有一天干活時，他違規操作，沒綁安全帶，失足從十八樓上摔了下來，人當場就沒了。

阿婆聽到消息后，一下驚呆了，隨之瘋了似的嚎啕大哭！她跟丈夫去了廣東，處理兒子的后事。不知出于什么原因，廠里不愿意讓他們帶骨灰回來。他們對阿婆說，如果要帶回骨灰，就給一萬賠償費。如果不要骨灰，就給三萬賠償費。九十年代初，三萬元可以說是一筆很大的數目了。阿婆想了想，選擇了要三萬元錢，兒子骨灰不要了。她說：“兒子都沒有了，拿回骨灰又有什么用？拿了三萬我可以吃一輩子了！”這話聽起來貌似有理，情感上卻令人無法接受，所以這事至今是村里人議論她的話題。

阿婆因為有了幾個錢，每天打牌。在牌桌上認識些不三不四的人，被人忽悠著放高利貸，月息2分，利滾利的。那時候高利貸還是個新鮮玩意，她剛開始嘗到點甜頭，漸漸地膽大了，將手上的錢全放出去了。高利貸這個東西水太深，是要黑白兩道都非常有背景的人，才能撐得起來。她一個農村婦女，雖然在村里很彪悍，但是外面的人可不管你在村里如何蠻橫，拿著錢直接消失了。阿婆平時老是貪不義之財，最終稀里糊涂地掉入陷阱。財來得不干不凈，也必定去得不明不白，這就是業力牽引吧。

阿婆被騙了三萬，再次崩潰了，那陣子整個人都是瘋癲狀態。然后不斷在家里鬧騰，跟自己的80多歲的婆婆吵架、打架，后來婆婆慢慢也熬死了。
這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，阿婆沒錢了，就重操舊業，和村里一些不正經的人有些皮肉來往。被人抓了幾次后，大家也就習以為常了。阿婆的老公是個很老實的人，憨憨的，管不了他婆娘。

后來鬧了一次大的，阿婆要跟人私奔。家里的豬啊雞啊，都不管了。豬沒人喂，餓了自然要叫喚啊。人家聽見豬一直叫，叫得不正常，就到屋里去喊人。她老公找不到人，結果發現她衣服帶走了，值錢的東西都沒有了。大家根據這些天的蛛絲馬跡前后一想，才反應過來，阿婆跟人私奔了！

那年頭，私奔還是件很少見的事情，一下就轟動了全村。全村人都出動了啊！到處圍追堵截，總算把阿婆抓回來了。阿婆的老公受不了，這張老臉都丟盡了，以后在村里可怎么見人啊！他拿著根繩子到后山上去了，準備上吊。幸虧他小兒子還算機靈，看著不對，偷偷地跟著去了，才沒吊成。然后他當著全村人的面把阿婆用繩子抽了一頓，這事就算了了。

大家以為她這一回臉面失盡，無顏見人了吧？第二天大家發現阿婆笑瞇瞇的，跟沒事的人一樣出現在村口。

阿婆在當地名聲特別不好，那可憐的小兒子都30多歲了，沒有哪家愿意把女兒嫁給他。最后好不容易找了個人，女方還沒離婚就和他在一起了——等于是拆了人的家庭，搶了別人的老婆。他們結婚后生個三個孩子，全都是大腦袋，木木的樣子。

小兒子在外面坑蒙拐騙，弄了些錢回來，去年蓋了新房子。聽說警察已經來找了幾次了，可是小兒子根本沒有回頭的意思。“夜路走多了，遲早碰到鬼”，他以后的結局，用腳后跟都想得出來。

阿婆年紀大了后，得了多種婦科病，每年有幾個月在床上嗷嗷地叫痛。她兒子不管她，還要她幫忙帶小孩，對她動輒非打即罵，村里的人也基本不和他們家來往。

去年我回去過年的時候，看到阿婆在村頭樹下抹眼淚。她說是被老頭趕出來了，兒子也不要她，說這一輩子只有爸、沒有媽了。她問我，為什么會落到這步田地？現在一身的病痛，兒子也不管她了。我一時無言以對，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。嘮叨完了，她步履蹣跚地走回去，哭著拍門，叫她兒子的小名。可一直沒人給她開門，屋內傳出喜慶的新春音樂，屋外她單薄干瘦的背影，在暮色蒼蒼中，看著不盡的凄涼。

心上蓮花點評：

阿婆的一生，可以說是混亂的一生。年輕時無所顧忌，沒有底線，結果越過越潦倒，最終老無所終。在她混亂的一生中，貪欲二字始終是主線。色欲沒有節制，貪財沒有底線。色欲讓她名聲盡毀，家庭不幸；沒有底線的貪財，讓她陰錯陽差地越過越貧窮。社會要有法紀法規，才能良性運行；人類有道德自律，才能尊崇于天地間；人要有所為有所不為，才會有平安喜樂的人生。藐視規則的人，遲早會被規則仔仔細細地收拾了。

很多人總覺得，別人的故事離自己很遙遠，這樣雷人的人生，與自己八桿子打不著。真的離得很遠嗎？時下情欲越來越泛濫，觀念越來越開放，整體社會底線步步后退；不干不凈的錢，不當之財，又有幾個人不想沾手？全民逐利，易毒相食，在貪欲與誘惑面前，自問能立得住腳跟嗎？阿婆的混亂人生，是一面放大的鏡子，感慨別人的故事之余，也在鏡中照照自己，才能離禍患更遠、離幸福人生更近。